德也狂生耳！

偶然間、淄塵京國(guó)，烏衣門第。

有酒惟澆趙州土，誰會(huì)成生此意？

不信道、遂成知己。

青眼高歌俱未老，向尊前、拭盡英雄淚。

君不見，月如水。

共君此夜須沉醉。

且由他、娥眉謠諑，古今同忌。

身世悠悠何足問，冷笑置之而已！

尋思起、從頭翻悔。

一日心期千劫在，后身緣恐結(jié)他生里。

然諾重，君須記 ！

譯文

　　我原本也是個(gè)狂妄的小子，我在京城混跡于官場(chǎng)，這不過是因?yàn)槌錾碛诟哔F門第和命運(yùn)的偶然安排罷了。我真心仰慕平原君的廣結(jié)賢士，希望能有趙國(guó)平原君那樣招賢納士的人來善待天下賢德才士，可是卻沒有誰會(huì)理解我的這片心意。萬萬沒有想到，今天竟然遇到了您這位知己。今天，趁我們還不算老，擦去感傷的眼淚，縱酒高歌，把精神振作起來。

　　今天我們一定要開懷暢飲，一醉方休。從古到今，才干出眾、品行端正的人遭受謠言中傷，這都是常有的事，姑且由他去吧。人生歲月悠悠，難免遭受點(diǎn)挫折苦惱，這些都沒必要放在心上，思過之后冷笑一聲放在一邊就完事兒了。若總是耿耿于懷，那么從人生一開始就錯(cuò)了。今天我們一朝以心相許，成為知己，他日即使經(jīng)歷千萬劫難，我們的友情也要依然長(zhǎng)存。這后半生的緣分，恐怕要到來世也難以補(bǔ)足。這個(gè)諾言是很沉重的，您一定要牢牢記在心里。

注釋

（1）金縷曲：詞牌名。

（2）梁汾：顧貞觀（1637～1714年），字華峰，號(hào)梁汾。江蘇無錫人，納蘭性德的朋友。清康熙五年（1666年）順天舉人。著有《積書巖集》及《彈指詞》。清康熙十五年（1676年）與納蘭性德相識(shí)，從此交契，直至納蘭性德病歿。

（3）德也狂生耳：我本是個(gè)狂放不羈的人。德，作者自稱。

（4）偶然間，淄塵京國(guó)，烏衣門第：我在京城混跡于官場(chǎng)，又出身于高貴門第，這只是命運(yùn)的偶然安排。淄塵京國(guó)，表居北京之無奈。淄塵，黑塵，喻污垢。此處作動(dòng)詞用，指混跡。淄，通“緇”，黑色。京國(guó)，京城。烏衣門第：東晉王、謝大族多居金陵烏衣巷，后世遂以該巷名指稱世家大族。

（5）有酒惟澆趙州土：用李賀《浩歌》“買絲繡作平原君，有酒唯澆趙州土”句意，是說希望有戰(zhàn)國(guó)時(shí)趙國(guó)平原君那樣招賢納士的人來善待天下賢德才士。澆，澆酒祭祀。趙州土，平原君墓土。

（6）誰會(huì)成生此意：誰會(huì)理解我的這片心意。會(huì)，理解。成生，作者自稱。作者原名成德，后避太子諱改性德。

（7）不信道、竟逢知己：萬萬沒有想到，今天竟然遇到了知己。

（8）青眼高歌俱未老：趁我們青壯盛年，縱酒高歌。青眼，契重之眼光，此指青春年少。

（9）向尊前、拭盡英雄淚：姑且面對(duì)酒杯，擦去英雄才有的眼淚。為二人均不得志而感傷。尊，同“樽”。

（10）且由他、娥眉謠諑，古今同忌：姑且由他去吧，才干出眾，品行端正的人容易受到謠言中傷，這是古今常有的事。娥眉，亦作“蛾眉”，喻才能。謠諑，造謠毀謗。忌，語助詞，無實(shí)義。

（11）身世悠悠何足問：人生歲月悠悠，遭受挫折苦惱，不必去追究。悠悠，遙遠(yuǎn)而不定貌。

（12）尋思起、從頭翻悔：若對(duì)挫折耿耿于懷，反復(fù)尋思，那么從人生一開始就錯(cuò)了。

（13）一日心期千劫在：一日以心相許成為知己，即使經(jīng)歷千萬劫難，我們二人的友情也將依然長(zhǎng)存。心期：以心相許，情投意合。

（14）后身緣、恐結(jié)他生里：來世他生，我們的情緣還將保持。后身緣，來生情緣。

（15）然諾重，君須記：朋友間信用為重，您要切記。然諾重，指守信譽(yù)，不食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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